秋天的暖色调让人备感喜庆:黄的有麦子、稻子、秋菊;红的,有高粱、果子——还有个又硬又扎的怪东西,能吃,但要是不加处理、一口啃下去,八成满嘴冒血......
没错,这个如带刺玫瑰一般“傲娇”的食品,就是螃蟹(蒸熟的)。入秋后的螃蟹肉肥膏腴,现在最宜食用。不过,人和螃蟹的故事,并不只有吃和被吃那么简单。比起“嫩肉包骨”的寻常动物,“铁骨包肉”的螃蟹作为一种甲壳(qiào)类生物,生来就长着一副“莫挨老子”的屌样儿。举着俩大螯,谁摸夹谁;壳上两边刺,谁碰扎谁;讨厌的是,这东西你不招它,它还会惹上门来。《礼记·月令》里说了:【白话文】初秋时节,如果实行冬天的政令,阴气就会过于旺盛,招惹螃蟹这种甲壳动物祸害庄稼。先民的眼中,这玩意儿活脱是个横行滩头、为害民生的“生物机甲”,唯恐除之不及、避之不及,吃它更需要极大的勇气了。以至于现在汉语里,“第 一个吃螃蟹的人”都成为了“开拓者、冒险者”的代名词——那么,这个词用英语应该怎么说呢?许多行为,众人起先都不理解,直到有了眉目、闻见了甜美的气息,才直呼“真香”,并趋之若鹜。发明、创业、吃螃蟹,都如是。据说,第 一个吃螃蟹的人叫巴解——跟阿拉法特大爷无关,他是大禹麾下的监工。巴解在治水的时候不堪螃蟹大钳子的烦扰,一怒之下,就把螃蟹撇进锅里一通煮;煮死了还不解气,更要“啖其肉,饮其膏,以绝吾恨”。结果,暴躁老哥发现,这些“夹人的小妖精”居然意外地鲜甜.....巴解这事终究是个传说逸话,中国“食蟹勇者”的诞生,远比距今4000多年的大禹时代还要早:在马家浜遗址(距今7000多年),崧泽遗址(距今6000多年)等地的考古中,均发现了人类食用后遗弃的蟹壳,以及盛放螃蟹的器皿。人类发现螃蟹能吃、好吃之后,螃蟹也就成不了灾、祸害不了庄稼了。在舌尖上,人蟹间完成了攻守之势的历史性转变,人类的食谱上也由此添加了一道重要的肉菜。然而,当打开了螃蟹的“天灵盖”,想搞清楚里面的“筋头巴脑”怎么吃、哪些个不能吃,则是另外一道坎了。天知道,巴解这些首批饕餮因为吃蟹的“姿势”不正确,而拉了多少吨稀......吃螃蟹有哪些禁忌?好多朋友可能略知一二,但印象不深。这里给大家梳理一下,不知道的可以参考一下,知道的权当加深一遍印象。首先,死的,尤其是那些死后没有做冷冻处理的螃蟹不能吃。螃蟹死后,细菌会大量繁殖,产生一些对人体有害的生物胺,容易导致呕吐、腹泻、过敏等症状,严重的可能引起休克和脏器衰竭它是蟹的肺,一来呼吸,二来过滤水质——跟空调的滤网一个道理,都是细菌,脏得很。少量误食无妨,多一点就会轻微中毒,闹肚子。
对了,腮下的三角形白肉也得去了。
蟹肠,用来装啥的咱都懂,不细说了。
这么一小点,里面的脏东西清不干净,也没法焦溜或红烧,扔就完了。
蟹胃藏在一堆蟹黄里,离螃蟹嘴挺近,是个类似三角的小物件,很容易被误食。
里面也都是螃蟹“最后的晚餐”的残渣,不干净,吃多了也闹肚子。
六角形的,藏在肚子中间蟹黄膏最厚的地方,看似不太好找,但好在它有个“地标”——黑色的膜,白色的蟹心就藏在蟹黄蟹膏和黑膜之间。
蟹心是极寒之物,吃多了也得跑肚子。
于是,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,前人为了调节“温寒平衡”,就会在吃螃蟹的时候配上两片姜,喝点像黄酒、桂花酒之类的温性饮料,既能暖肠胃,还能去腥。长此以往,美酒+肥蟹这个黄金搭配,就成了中国人金秋专享的时令佳肴。螃蟹又不是珍稀物种,中国有,外国也很常见。只是,在吃螃蟹这件事上,老外普遍貌似并没有中国人那么热情和专业。剥螃蟹、择内脏、还得从蟹壳里剔肉,怪麻烦的,索性就给洗了、扔了,反正不要了。当然了,凡是不能一概而论:不少外国食客,也对吃螃蟹本体的部分饶有兴致。就是打开壳吃肉的工序,相对狂野一些。
“八十、八十”地狠凿了一顿,蟹壳的碎渣便“喜闻乐见”地嵌进了蟹肉里,扎嘴还择不干净,食用体验惨如车祸现场。一些会吃的老外看不下去了。比如说这位美国小哥,就在You Tube 的视频里,手把手地教各位看官,如何正确、体面地拆解与品尝一只螃蟹。但不同的是,大多数中国人再怕麻烦,至少会把螃蟹壳掰开,不糟践里面的蟹膏蟹黄和蟹肉——这种直接徒手暴力拆卸的“武吃”,已经是我们的让步了。有“武”那必然有“文”。而螃蟹的“文吃”,才属于那些不怕麻烦的家伙。工具上,“文吃”一只螃蟹就要有特定的工具,来对应每一个吃蟹的步骤。最典型的工具便是“蟹八件”。据明代的吃货典籍《考吃》记载,“蟹八件”包括圆锤、小方桌、镊子、小铲,小勺,叉子、刮片和针。而工具只是“文吃”的一部分:雅士们还对用餐环境和席间节目有着繁杂的要求:要在金秋的晚风里,伴着庭院的花香,就着温润的美酒,同几位学识和志趣相投的知己,赋明月之诗,歌窈窕之章......
【英文】Do not eat without proper meat sause.孔子提到的“酱”,实际上是便是“醢”这种肉酱。而众醢当中,也包括“蟹胥”这种螃蟹酱。而螃蟹酱,必须要在宴席上,配上相应的饭菜,方可食用。
话说回来,螃蟹的生理构造,便决定了吃它是个麻烦事,那怕是简单粗暴的武吃。想用带壳的螃蟹来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,无疑是个馊到没边的主意。然而,当大家衣食丰足时,吃螃蟹则能为生活“加点料”。把蟹肉从蟹壳提取出来、吃到嘴里,这个步骤本身就是个“有奖励的手工作业”。《红楼梦》里,凤姐剥好了蟹肉,让给薛姨妈吃,薛姨妈反倒拒绝,“我自己掰着吃香甜,不用人让。”明末清初戏曲家李渔也曾说过:“凡食他物,皆可人任其劳,我享其逸,吃螃蟹却不可,旋剥旋食则有味,人剥我食,则不仅味同嚼蜡,且似不成其为螃蟹了,仿佛是吃别的东西。”这两位算是吃明白了。螃蟹,吃的是味道,品的是乐趣。